吻墨

Warum kannst du mich nicht lieben wie ich bin.

《我有红叶寄相思》(下)[傅明]

废话太多,想写的其实只有亲吻那里〒_〒哭出声

全文字数:10455,辛苦阿短

《我有红叶寄相思》(下)

秋,小风,杭州城。

 

枫林渡离杭州不过一日的脚程,傅剑寒很快就到了与任剑南约好的地方。

 

湖心亭。

 

古曾有文:“雾凇沆砀,天与云、与山、与水,上下一白。”②此时虽未入冬,天也未曾落雪,可是享有人间天堂之称的西湖又怎会因此而敛色?

 

只是在傅剑寒眼里,再美的西子湖,也不及唯有十里丹枫的枫林渡。

 

任剑南已在那里备好杯盏酒具,他微微低头,稍长的刘海扫在脸侧,岁月在他的眉目上落下了痕迹,长成青年人的任剑南端坐于此,沉静如渊。他就像一把被多年砥砺打磨的钝刃宝剑,在时光的冲洗下,终于绽放出锋芒。

 

任剑南看着傅剑寒踏水而来,红衣游侠轻衣携风,眉目间一派恣意从容,最是一时乘风快哉。傅剑寒足尖一点水面,带起阵阵微漾的涟漪,几个腾转一踏栏杆,落在湖心亭内。

 

任剑南斟了碗酒递去,轻笑道:“剑寒兄的身手还是一如往常的好,不由得任某不佩服。”看见有酒,傅剑寒眼睛一亮,伸手接过酒碗轻转了转,透明澄澈的酒浆在碗中轻微晃荡,却因为持碗人力道太稳没有洒出。

 

傅剑寒仰头一碗饮干,酒液滑入喉中,劲道温厚绵长,口齿留香,却是陈年的佳酿。傅剑寒冲着任剑南一笑,道:“这陈年的女儿红,怎么说也有二十年的年头,剑南兄是从哪弄到的?”

 

任剑南笑而不语,抬手示意傅剑寒坐下,推过去一个酒坛,傅剑寒倒也不客气地接过,径自倒着酒酌着。任剑南拿着一只小巧的酒杯,细细抿着杯里的酒液,他酒量不及傅剑寒和东方未明,身为铸剑山庄少庄主肩上担子越发的重,便学了杨云小饮细酌。

 

傅剑寒一碗饮尽,手中把玩着酒碗,轻笑道:“这回真是麻烦剑南兄了。”任剑南抿唇,摇摇头:“怎么能叫麻烦,只是你这样突然跑出来,未明兄那边不要紧么?”

 

提到东方未明,任剑南的脸色有些黯然。以药入酒本是极好的一种方法,只不过东方未明封锁心门后疯狂地拒绝一切与酒有关的东西,最初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更是连酒味都闻不得,傅剑寒为了陪着他安抚他,不得已戒了半年的酒。

 

后来听醉仙说,他曾经将一坛珍藏的“醉生梦死”送给东方未明,那是一种极为奇妙的酒,饮下后人会忘记所有烦恼的事。只怕是因为这个,东方未明才不肯碰和酒有关的东西。他害怕被灌下“醉生梦死”,忘记前尘诸事,不管是之前与好友一起快马恣意的日子,还是那些令他痛苦不堪锁闭心门的事情。眼下虽然好多了,也最多能接受傅剑寒饮酒,自己仍是滴酒不沾。

 

不过说起来,能让傅剑寒为之戒酒半年的人,放眼这廿年前后,也就只他东方未明一个了。

 

“未明他……”傅剑寒皱皱眉,似乎十分苦恼。他把酒碗往桌上一放,对着任剑南叹了口气,道:“他似乎还是不知道我的意思。剑南兄,你说的方法真的奏效吗?”

 

任剑南一怔,清俊的面上明明白白流露出惊讶的神色。“未明兄还不知道?剑寒兄,你真的有好好和他说吗?”

 

“自是有的。”傅剑寒扳着手指,好看的眉眼间覆上层淡淡的忧愁,那是和傅剑寒极为不和的表情,直看得任剑南打了个寒颤。“自从三年前剑南兄帮傅某认清内心,傅某就一直坚持每天向未明兄表明,虽然未明兄心门慢慢打开了,与傅某之间也向从前那样相处就留,可傅某的意思……好像被他忽视了呢。”

 

“剑寒兄……是怎么给未明兄说的?”

 

任剑南喝掉杯里的酒,定了定神。照常理来说,以傅剑寒在东方未明心里的特殊分量,不可能三年半了还没有成效。

 

除非……

 

傅剑寒抬手挠了挠脸侧,道:“就像剑南兄说的那样,红叶能够传递情思,一诉相思之意。”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虽然枫林渡只是一个偶然,但未免不是天意注定,傅某每日都会赠给未明兄一片红叶,聊表心意,只是未明兄似乎并不明白傅某这么做的原因。”

 

说完,他叹了口气,抬头故作幽怨地看向任剑南。“剑南兄,是傅某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?”

 

为了他戒酒,每天红叶相赠,三年时日里昼夜不离地陪着他。傅剑寒实在不明白,为什么东方未明会不清楚他的心意。

 

任剑南被傅剑寒故作幽怨地那一眼惊得一口酒呛住,长袖一遮捂着嘴咳了起来,好半晌才缓过气。他定了定神,思索着开口:“未明兄当年封闭心门,是因为什么我虽不知,但要让他走出来,只能有人去拉他一把。”

 

而那些善意的情绪,就是拉他出来的最好力量。

 

亲情、友情、爱情。

 

“老实说,当时知道剑寒兄肯为未明兄戒酒时,任某吃了不小的一惊。”任剑南思维缜密,细细地向傅剑寒分析来:“既然剑寒兄对未明兄有那份心思,那就跟有可能把未明兄带出来。只是那时,未明兄的那种情况下,实在不适合直截了当地去说,那样只怕不仅会吓到未明兄,还会起到反效果,不如循序渐进,潜移默化地让他意识到你的重要性,慢慢将他引导出来。这是任某当时的提议。”

 

眼见傅剑寒托着下巴点点头,任剑南揉揉额角,无奈道:“可是这不代表,你就只能一直这样,什么都不说。”

 

“人总是当局者迷的存在,红叶寄相思未明不会不知道,只是大概他从没往那方面想过罢了。”

 

任剑南定定看着傅剑寒,眼神清明坚定。“观今日来未明兄的反应,对剑寒兄已是十分依赖了,剑寒兄此时不说,却要等到何时说去?”

 

傅剑寒没说话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碗边沿。半响,素来洒脱的红衣游侠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。

 

“这倒是……傅某太过担心了。”

 

因爱故生忧,因爱故生怖。

 

因为太过在乎,才会担心会不会在无意中伤害到那个人,才会畏首畏尾,迟迟不愿坦然吐露自身真正的想法。

 

傅剑寒放下酒碗,转身欲走,却又脚步一停。

 

“……老杨还好吗?”

 

任剑南怔了怔,唇角勾出一个温和的轻笑:“杨兄尚好,虽然身中毒掌经脉受损,需要好好疗养,但总归无甚大碍。只是天山气候太冷,近来他都在洛阳那方休养。说来……杨兄能获救,还多亏那位蕙质兰心的沈澜姑娘呢。”

 

傅剑寒闻言,侧头露出一个淡淡的,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。

 

见他要走,任剑南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:“剑寒兄,虽说要循序渐进,让他习惯你的存在,但是该说清楚时还是要说清楚。江湖儿女,无须太过扭捏。”

 

听着他这话,傅剑寒反而笑了,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,半眯着眼调笑起任剑南来:“哦~就像剑南兄向仙音前辈弹奏一曲《凤求凰》求爱一样么~?”

 

“剑寒兄……!”万没想到傅剑寒居然会提起这么一件事,在好友面前脸皮素来很薄的任剑南只觉得脸上如火烧灼,脸红到耳尖。

 

“哈哈~我坏嘛。”

 

傅剑寒笑着离开,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湖面。任剑南看着好友远去的身影逐渐化成一个红点,长风穿过袍袖,不由得翻琴扶案,指尖流转,却是一首《阳关》。

 

“清和节当春,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进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!霜夜与霜晨。遄行,遄行,长途越渡关津,惆怅役此身。历苦辛,历苦辛,历历苦辛,宜自珍,宜自珍。”③

 

东方未明从没觉得,日子过的这么慢。

 

仅仅半个月的时间,若放在以前,不过就是练会半套掌法琴曲,或精心钻研一套剑技。那个时候,总觉得时间不够,要学的东西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,恨不能把一个时辰分成两个时辰用。

 

但现在,没有了凡尘杂事打扰,时间仿佛一下子空出了许多,东方未明从未觉得时间能有这么充足,充足到让人精神发空发虚。

 

这三年多的日子里,东方未明已经熟悉了傅剑寒在他身边陪伴。真要说两个人能比一个人多出什么消遣,倒也没有。换个别的什么人,跟在陷入自己世界的东方未明身边,恐怕早就被逼得发疯发狂。

 

可是傅剑寒不会,傅剑寒是不同的。

 

那个青年只会从背后拥着他,揉捏着他的指尖和他说话。一开始,总是傅剑寒在说。傅剑寒的嗓音很好听,特意放柔下来,就酥酥麻麻挠人心肝,好似春风拂面江柳点水,勾得人不能自已。傅剑寒会和他说很多事,他总是天南地北的说,说他学剑的经过;说他学剑的经历;说他之前四处游历的地方,遇到的人和事;说他最喜欢的大侠令狐冲……

 

傅剑寒没有因为东方未明不听就停下,一直在说着些什么。他的双眼明亮如夜星,温和的嗓音配上明朗的笑容,当是苇丝难断,磐石可转。

 

那段时日,东方未明独自游走在自己的世界中,那里没有生灵,纵然有草有木,也是昏暗暗的一片死寂。最开始,他躲着傅剑寒的声音,总认为那个温暖的声音会将他灼伤。可是傅剑寒始终没有放弃,他每日都会在东方未明身边或坐或躺,和这个封闭了自己内心的青年说着话,希望他能渐渐打开心门。

 

傅剑寒的声音就是东方未明世界里撒落的微光,虽不似太阳,可对东方未明而言已经足够明亮、足够温暖。

 

当东方未明伸手触碰那道微光时,他的心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道口子。他开始听傅剑寒说话,从一开始的只是听,到后来间或插上一两句话,至现在已经能和傅剑寒像正常人一样交流。

 

可是他眼里的世界,仍旧是灰白的。

 

东方未明坐在桌前,手里握的是湖笔,用的是端砚,磨的是徽墨,摊着的是宣纸。俱都是上好的物件,他却显得心不在焉,提着笔对着画纸,明显走了神。

 

直到笔尖一沉,一大团墨滴打在纸上,东方未明才缓过神来,他愣了愣,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之后,赶紧把笔放到一边,抽起画纸心疼地看着。

 

画纸上,青松高崖,狭窄的栈道依崖而建。青年背剑侧身站着,足下是翻腾变幻的流云万千。而适才滴下的那一团墨,不偏不倚,险险砸在画上青年脸侧。

 

东方未明颇为懊恼地看着这幅画,想揉成一团,舍不得;想干脆撕了重画,更舍不得。正烦扰着,手肘无意中碰倒了桌上放置的一个摆件。东方未明一惊,下意识看去,只见地上歪倒这一只木雕的小鹰,那是傅剑寒闲来没事时随手雕的。

 

怔怔看着这只木雕,东方未明心里顿时有了计较。他铺平画纸,就着那团墨渍细细勾勒描画,半晌就已完工。

 

东方未明满意地看着完成的画作,把画纸铺好,压上镇纸,好让墨迹晾干。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,午时,阳光正好,透过丹色的枫林照下,更是拢了层暖意。

 

他突然就想出去走走。

 

东方未明总是身体力行的类型,想到了就去做。只是今日他推开门,惊觉眼前的枫林有些不一样。只是具体哪里不一样,他却说不上来。

 

清凉的风从他身边吹过,带起他的长衣袍袖,卷动着发丝轻轻扬起。

漫天红枫染映成的灿目霞光里,红衣的青年背负长剑,手提酒壶,背对着他站着,系额的头带随着间或飘落的枫叶轻动。

 

东方未明看着傅剑寒的背影,只觉得心头发痒,有什么东西想要破门而出,而他抑制不住。

 

那是遵从内心的,真正想法。

 

“……剑寒?”

 

控制不住地脱口唤道,东方未明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。下一刻,红衣游侠应声回身,披着一身红霞,目光清澈坚定,脸上挂着明朗的微笑,左边脸颊上的酒窝清晰可见。

 

“未明兄。”

 

东方未明一眨眼,傅剑寒就到了他眼前,单手抓牢他手腕。半月不见傅剑寒,突然间对方的脸在自己眼前靠的这么近,东方未明有点发蒙。

 

就见傅剑寒空出的右手在他眼前一晃,指尖变出一片枫叶,上面还沾着未干的露珠。傅剑寒捏着这片叶子,轻轻地贴在东方未明唇上。

 

枫叶带着自身的干燥,其上的露珠带了点点湿意,这样近的贴着,东方未明只觉得嘴唇轻轻一动,就能清晰感受到叶子的脉络。

 

眼前的人脸放大,唇贴合了上来。东方未明脑中一片混沌,还没有从“傅剑寒吻他”这个事实中缓过来。

 

即使隔着叶片,依然能感受到对方唇瓣的热度,东方未明右手一动,被傅剑寒死死扣住,随即不再动作。他看着傅剑寒近在咫尺的脸,对方偏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,却是下意识地数起傅剑寒的睫毛。

 

等他缓过神来,傅剑寒已经松开了他。

 

东方未明看着傅剑寒,突然觉得有点目眩,不自觉地退开一步揉了揉额角。再抬头时,漫天漂染的红枫映入他眼底最深处,那个俊朗的青年穿着与枫叶一色的衣服,站在他面前对他笑。

 

见东方未明怔怔地没什么大反应,傅剑寒有些无奈上前一步,弹在对方额头:“未明兄,又走神了?”

 

东方未明眨眨眼,看看傅剑寒又看看他手里的那片枫叶,脸上不自觉地烧了起来,侧头轻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。

 

还没等他说话,却是身子一暖,被傅剑寒和身抱住。青年温热的吐息撩在颈侧,东方未明在傅剑寒怀里转过脸来看着他。

 

眼观眼,心观心。

 

“你……”

 

东方未明有些懊恼地开口,不过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傅剑寒打断,“未明兄,我喜欢你。”

 

这一记直球反而让东方未明冷静下来了,他抿唇看着傅剑寒,没说话。傅剑寒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,他松开东方未明,把刚才承受了两人亲吻的那片叶子晃在东方未明眼前,笑道:“红叶寄相思,未明兄不会不知道吧?”

 

这一声如同醍醐灌顶,东方未明并非是傻,只是身在局中未曾注意,现在傅剑寒这么以挑明,以往的种种迹象在眼前晃过,他突然就明白了。

 

“你,你三年前就……”

 

回想起傅剑寒给他送红叶的第一天是什么时候,东方未明不知道他应该表现出的是感动还是不知所措。

 

傅剑寒只是笑,他站在枫林前冲着东方未明张开手臂,有风吹过,覆了半边天的枫浪一层又一层漾起。

 

“这里的每一片叶子上,都寄托着我对未明兄的一点心意。”

 

红衣青年笑眼盈盈,他身后的枫林在阳光的渲染下替他铺上一层霞光,傅剑寒整个人都笼罩霞光中,英俊得就像九天之上神明那般,耀眼夺目。

 

东方未明怔怔地听着傅剑寒大胆的告白,蓦地脸上一红,直直红到耳尖,长袖一甩转身就走。

 

傅剑寒三步并作两步赶忙上前,从后面把东方未明一抱,揽入怀中。他心情大好地看着怀中青年烧红的耳尖,在他耳侧轻笑道:

 

“未明兄喜欢我么……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喜欢么?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……喜欢。”

 

听着怀中人满是别扭,几不可闻的一声,傅剑寒心情大好,开心地笑了起来。

 

枫林渡,红叶片片飘落,随着秋日里的清风打着旋。十里枫林轻轻荡着,好似在响应林中青年的开怀大笑。

 

我有红叶寄相思,一洗丹心入秋池。

 

=完=

 

注:①小枫一夜偷天酒,却情孤松掩醉客。——杨万里《红叶》

        ② 雾凇沆砀,天与云、与山、与水,上下一白。——张岱《湖心亭看雪》

        ③清和节当春,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进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!霜夜与霜晨。遄行,遄行,长途越渡关津,惆怅役此身。历苦辛,历苦辛,历历苦辛,宜自珍,宜自珍。——《渭城曲》琴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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